2019年1月16日至2月24日，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其他众多中国古代书法名家作品一起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平成馆展出。由于文物的珍贵性，《祭侄文稿》露面的机会极少。1997年，它曾被借给美国华盛顿的国家美术馆，这一次被外借至东京，是它有史以来第二次出海。由于多方面原因，这次外展在网上引发了热议。
当我在课堂上给学生介绍此次事件时，想到人教版高中历史教科书必修三中正好有《祭侄文稿》的插图和介绍，便让学生拿出教材查阅。我意外地发现，教材中将《祭侄文稿》的“侄”写为“姪”，即《祭姪文稿》。按理说，高中历史教科书中不会出现这种失误，写成“姪”字必然有其道理。可当下无论是媒体报道，还是主流的词条词典，都写作“侄”。那么究竟是“侄“还是“姪” ？
查阅文献，发现郭友刚在2008年《中学历史教学》中撰文《对人教版历史必修3中两幅插图的质疑》，就提出过这个质疑，并指出“教材使用的是古代的姪，这个字其实也就是今天的侄。”但这两个字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究竟使用哪个更合适，还需要进一步探究。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得了解颜真卿《祭侄文稿》的写作背景。
《祭侄文稿》的开头，就点明被祭者的身份“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赠赞善大夫季明之灵”。这里提到的“季明”，即颜季明，唐朝人，生于长安万年，祖籍琅琊临沂，安史之乱时与父亲颜杲卿一同战死，追赠赞善大夫。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后，时任常山郡太守的颜杲卿与平原郡太守颜真卿共同抗敌，颜季明成为其父与颜真卿的联络官往返于河北正定与山东德州之间来传递消息。公元756年，安禄山围剿常山，俘虏了颜季明，要求颜杲卿投降，颜杲卿不愿，还大骂了乱臣贼子安禄山，最后颜季明被腰斩，城破后颜杲卿也被残忍地杀害了。颜真卿得知噩耗后悲痛欲绝。安史之乱后颜真卿派人去寻找两人的尸骨，然而也只找到了颜杲卿的一只脚和颜季明的头骨，悲痛交加之下颜真卿写下了这篇《祭侄文稿》用来追忆侄子的在天英灵。
通过阅读《祭侄文稿》原文，查证相关人物关系，可以明确这篇祭文就是写给颜真卿的侄子、颜杲卿的儿子颜季明的。用“侄”当属正确，但人教版教材中为何使用了“姪”呢？
《祭侄文稿》上面钤满了历代收藏大家的收藏印章和题跋，是一件传承有序的颜真卿真迹。我仔细观察了所有题跋，在历代的题跋上，所使用的皆为“姪”字。可见在古代，这篇作品的确写为《祭姪文稿》。看到这里，基本上可以推断，人教版的“姪”字并无问题，只是汉字古今使用的差异。
《说文解字》：“姪，兄之女也。从女至声。”《说文解字》中只有“姪”字，没有收录“侄”字。至少可以说明在东汉时期“侄”字没有普遍使用。关于“姪”与“侄”字的关系，目前学界有以下几种观点：一是认为“侄”是“姪”的假借字；二是认为“姪”与“侄”是异体字关系；三是认为“姪”与“侄”是俗字关系。贾利青在《亲属称谓“姪”与“侄”的关系演变》一文中指出，“侄”能够表示亲属关系，最初在魏晋民间社会中只是小范围的使用， 从上述依据碑刻、简帛等材料来看， 符合书写规范的仍然是“姪”，“侄”当是民间开始在正字“姪”的基础上用来表示旁系子辈亲属称谓的俗字， 并且一直到唐代仍然是“姪”“侄”互用。
参考文献
1.贾利青《亲属称谓“姪”与“侄”的关系演变》，琼州学院学报，2016年2月，83-88.
2.郭友刚《对人教版历史必修3中两幅插图的质疑》，中学历史教学，2008年08期，45.
